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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母亲的往事
◇ 李淑芳

母亲离开我整整十年了。十年来,许多有关母亲的往事已逐渐变得模糊,唯有母亲的目光烙在我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二十多年前,我还在八里外的镇上上初中。记得是个星期天要归校的下午,当初不知为啥与母亲发生了争执,青春叛逆的我,扔下还在劝说不停的母亲,索性拽起书包一个人返校了。我抄小路,一步并三往前赶,空旷的四周静的出奇,刚露土的麦苗越发显得冷清,孤寂倾刻笼罩着我,心跳像奔跑的小鹿咚咚作响,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到害怕。冬日的太阳落的早,当暮色降临,我越发恐惧,张望四周:隐约看到远处麦地里一个披头散发,裹着大衣的人向我这边走来;百步,越近了,五十步,我大气不敢出,手心拽紧一把冷汗。遥望大路上偶有三俩人骑车经过,还未等我鼓足勇气喊出时,已远得没了踪影。我悔,悔当初不该和母亲呕气,我恨,恨自己竟然如此不争气。当披头散发,衣衫褴褛,面色狰狞的流浪汉就要靠近我时,惊慌中回头一望:我看到了母亲,母亲正大步流星向我奔来。像找到救命的草,我一把扑到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委曲、害怕,一股脑儿全部抛给了母亲。母亲紧紧把我搂在怀里,指着那位流浪汉说,那是谁,我忙摇头不知道。流浪汉从我们面前苍惶而过,我终于松了口气。原来我走后母亲仍不放心,丢下手中活计,一路小跑随后跟了我七里多地。在母亲的温暖的目光中我放心地踏上归校的大路。

母亲重病在床那段日子,我在县城上班。自知病情已无回天之力,母亲拒绝我们再给她行医问药。遵照老人的意愿,我们回到老家的小屋静待时日。每天我奔走在单位、母亲与怀里抱着需要照顾的女儿之间。患重症肌无力的母亲已气若游丝,四肢不能再动弹。每次她无奈于我张罗的她的吃喝拉撒,穿衣解戴,已浑浊的目光里,依然充满了怜惜与疼爱。每次离家时,我拉拉母亲的被角,抚摸着母亲的额头,低头俯身在母亲耳边叮咛:"妈,我走了"。母亲总用微弱的声音发出:"我照娃着。"然后努力地扭动脖子,眼睛死死盯着我离开的门口,目光里满满得不舍和爱恋。我知道,去一次,将要少见妈一次。我牵挂着母亲,孱弱的母亲依然尽其所能用她的方式疼爱着我。泪水禁不住时,我忙扭头用手撇掉泪水,生怕母亲看见再难过。

我就这样生活在母亲的目光里!年少淘气撒欢,母亲替我担忧;有点成绩瞎乐呵,母亲露出赞许和欣慰;成年人生路上受挫折,母亲眼里充满鼓励和期待;不懂事时,我反对她,伤害她,她包容着,爱护着你;做错事时,我甩脸子,摆谱子,身心折磨着母亲,她不计较,不辩解,像宽阔的山谷包容着儿女们的一切。其实,我又何偿走出过母亲的目光!儿时的依恋,少时的爱恋、老时的留恋,我在母亲的目光里流连忘返,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一直温暖幸福地徉徜在有母亲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