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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梁卖瓜
□ 李文龙

盛夏的太阳有些歹毒,将火辣辣的热浪毫不保留地倾倒下来,让人觉得沉闷也有些烦躁。

中午十一点多,城西农贸市场菜农果农被热气蒸得早早收摊了,有的转移战场到其他地方了,只剩下长年坚守阵地的商贩,都在树荫下闲聊或者鼓捣手机。静悄悄的市场上,鸟儿飞来飞去啄着菜叶,叽叽喳喳的声音特别清脆。

忽然,一辆载满西瓜的三轮车突突突开过来了,惊动啄菜叶的鸟儿,都扑棱扑棱飞走了,驾车的是都爱村的老梁,很多商贩都认识他,知道他的西瓜名气很响,可这大晌午了怎么才来,有几个商贩好奇地围拢上来,老梁摘下草帽不停地扇着,叹口气说真倒霉,三轮车跑气了,耽误了时间。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子搭腔,没事,实在卖不出去就全部端给我,反正现在也没人了,就便宜批发给我,五毛钱一斤,咋样!老梁心说这些贩子真是心黑,平时见面说话好听,想不到关键时候就是这样,没好气地说市场价格两块钱一斤,你就出五毛钱太吭人了吧,我宁可倒进沟里也不给你这些奸商,就发动三轮突突突地走了。商贩心有不甘地说这老头真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梁瞥了商贩一眼,想着在这熬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动静,就开着去了人民广场。

人民广场是县城最繁华地段,车来人往真是川流不息。老梁三轮车刚停稳,就围上来几个顾客挑选,老梁满心欢喜地过称、收钱,忙得不亦乐乎。可是刚卖出去几个,就过来了几个穿制服的城管工作人员,说是他影响市容不能在这是摆摊,本来老梁心情略有好转,一下子就来了气,话没说几句就和城管吵起来了,引来很多行人围观,大部分帮着老梁说话,七嘴八舌奚落城管人员,老人家出来不容易,求城管高抬贵手,也有有劝老梁说句软话就没事了,可是老梁硬是一句客气话都没说,直说城管不讲理,局面一下子僵持起来。

说话间一位穿着黄马夹的老汉走过来劝说大哥,这些人惹不起,咱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你白送几个西瓜给他们或许就没事了。老梁说这些人就会欺负老百姓,辛辛苦苦种几苗西瓜还不让在这卖,我宁可给了街上要饭的也不会给他们,不让在这摆摊去球,我到其他地方转转,活人还能让人拿尿憋死。黄马夹老汉说没事,你还是去富康小区老地方,那里没有人管,我一会忙完了去帮你,保证把你的这车西瓜处理完。老梁连说好,好,好!驾驶着三轮离开了人民广场。

穿黄马夹的老汉叫韩忠良,负责广场卫生区,和老梁认识多年,以前在富康小区附近打扫卫生。有一次韩忠良在扫街的时候脚踩住西瓜皮,不小心滑倒把脚崴了,痛得老韩只冒汗,躺在地方站不起来,当时路上没人,正巧老梁卖完西瓜路过,看到躺在地上的韩忠良,二话没有就扶起韩忠良,用三轮车送到医院,忙前忙后一阵子,等到韩忠良家人赶到才离开医院。没几天韩忠良就出院了,又开始每天上班扫街,就想着报达老梁的救助之恩,就买了几样东西送给老梁,被老梁严厉拒绝了,还坚决不让韩忠良再提此事。韩忠良深感老梁的仗义、豁达,逢人就讲此事,在环卫工人中传为美谈。

耀眼的日头照的人心烦意乱,老梁开着三轮车在大街上叫喊又大又甜的西瓜,不甜不要钱,大家快来尝尝哟……,不知不觉来到他经常摆摊的富康小区,门卫老徐看见了赶紧吆喝老梁,老梁停稳车,摆好摊子等顾客。老徐和附近的居民对他很熟悉,都知道老梁很仗义,西瓜培育的有一套,味道绵甜口感好,都经常购买他的西瓜。

老梁感觉心里有些委屈,因为早上来时三轮轮胎漏气耽误了时间,碰上商贩想占便宜,城管又不让在广场摆,影响的一车西瓜没有卖出去几个,就掏出香烟一根一根接着抽。忽然看见不远处的王石头在扫大街,心想今天的西瓜卖不动,何不叫他过来吃个痛快。

王石头和自己同龄,老伴去世多年,独自一个人生活,在县城附近租了房子打零工,后来经人介绍干上了环卫工作,负责西街东边的卫生,虽然每月挣的钱不多,却也够维持基本的生活,平时总带着水壶、干粮,很少花钱买零食,更别说买西瓜喝饮料了。

老梁走过去不停地喊石头,老石头,快过来吃西瓜,今天的西瓜不要钱,随便吃。王石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说活还没有干完呢,不能耽误时间,这几天上面一直不停检查,发现谁的区域不干净要罚款。老梁心里说,真是抠门,还不知道你舍不得花扫街挣来的钱。

老梁看着街上稀拉拉的行人,又看着车上纹丝不动的一车西瓜,反正这会没人,不如帮老王扫扫街,就狠狠地扔掉手里的烟蒂,快步冲进小区门房捞出老徐用的扫帚,帮着清理街上的树叶、西瓜皮等杂物。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扫大街了,之前扫此路段的韩忠良调到人民广场了,认识王石头也就是通过卖西瓜认识的,因为王石头专挑老梁卖到最后剩下几个的时候,老梁就便宜给他,因为年龄相仿,一来二去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大概半小时左右,老梁就和石头俩把他负责的卫生区和小区门口杂物扫到一起,然后用王石头带的小簸箕把杂物分装到附近的垃圾箱,着实让王石头很受感动,平时就是见面打声招呼,也没有什么过多交往,王石头赶紧掏出香烟递给老梁,还不住地说谢谢,老梁不客气地说谢什么,都是自己人客气啥,今天早上三轮车漏气,耽误了时间,西瓜没有卖出去,就切几个让你解解馋,看你平时也舍不得买西瓜,今天保证不收你一分钱。王石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不行,你可以再到其他地方转转,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老梁不等王石头话音落地,早把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切成小块递给王石头,又叫老徐过来吃西瓜,还不停地招呼过路人。正说话间,韩忠良气喘吁吁地赶来了,老梁惊讶地说你不在那里值班,怎么跑过来了。韩忠良说我有些不放心,过来看看卖了多少了。老梁赶紧给韩忠良递去一块西瓜,韩忠良也不推让,接过就吃。一袋眼工夫,韩忠良说西瓜也吃了,都想办法把西瓜处理了才是正事,石头、老徐,咱们都打电话联系人,不管是扫街的同事还是认识的朋友,都叫过来,每人仨两个西瓜分分,大晌午天,不要让老梁在这熬了,王石头和老徐异口同声说好,就按你说的来。

小区门口一会工夫就聚集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穿着黄褂子的环卫工人,不是蹬着三轮就是推着自行车,有的手里还拉着扫帚,其实刚才老梁扫地装垃圾的时候,不远的环卫工人都看见了,还以为是王石头吆喝来的朋友或亲戚呢,现在知道是老梁主动扫地帮他,心里热乎乎的,都也不问多少钱一斤,都是三个五个的买,然后装在三轮车上蹬着走了。

三轮车上一百多个西瓜很快就分完了,老梁望着远去的人群,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欢喜,数着刚收下的一大把零钱,感觉肚子饿了,不知觉地流下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