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遥不可及,没想到如此贴近。
远的是五千年的漫长时光,近的是血脉之缘。
在尧都,以尧为根,一脉向下,我很轻易地找到了自己的姓氏——“刘”。
尧为黄帝的五世裔孙,其母为炎帝族伊祁侯之女,尧随母姓伊祁,陶唐氏。刘氏源出尧帝伊祁之祁,因帝尧之子被封刘国(今河北唐县),后人便以国为姓即有了“刘”姓。
也就是说,“刘”乃紧贴帝尧之根的嫡亲。
这一发现,让我瞬间有一种穿越时空回到源头的欣喜。
我更欣喜的是,尧、唐、陶、伊、祁、路、狸、御……,素日里和我陌路客礼的数十个异姓,此时都亲亲如故地相遇在同一个祖园里。
但是很快,欣喜没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在循根寻族时“迷路”了。
比如承以尧祖、变于夏朝刘累的这一支。刘累系夏帝孔甲时的御龙官,因故迁至河南鲁阳(鲁县)。其后人先被派往唐国(今山西翼城一带),周初,又被迁陕西杜地以杜为氏;杜国被灭,被封于山西隰县,又以隰为氏;后隰人奔晋有子孙又被晋侯赐为士姓;“晋灵公八年,召士会于秦,秦人归之,其子孙处秦者为刘氏。
一段枯燥的资料铺陈,涉及夏、商、周三代,逾时1120多年,由刘、杜、隰、士再至刘,完成了点多线长的刘氏大循环。之后,新起点下的走向又多有变数,让人难分经纬。
再看异姓同宗的其他各支以及舜宗、禹族,也都是纷乱而庞大的姓氏迷宫。
细考量,原是“氏”之过。姓与氏原是有别的。”姓”别婚姻,崇恩爱,只有单一的血缘意义;“氏”别贵贱,定身份,血缘标注之外,还有“政治芯片”、“地理标签”等多重意义。只到太史公写《史记》,姓氏才合二为一有了血缘的共同意义。
比如尧。尧的后裔各姓中,伊、祁、陶、唐随帝尧姓氏,但陶唐作为尧之氏,本身已有封地和制陶双重内含;“尧”是后人以其谥号为氏,狸是帝尧之子丹朱的支族图腾;刘、路为帝尧子孙的封地;御则是尧驾车御马的后人之氏。下面各支,留、于、祝、续、丹、朱、杜、傅、士、隋、范等数十个姓氏也皆为以上诸种情况的衍生。
舜生于姚墟,以姚为姓。舜的后裔有虞(地)、司徒(官职),蒲(建都蒲坂),甄(陶坯转轮)。同理又生出陈、胡、袁、王、田、孙、车、陆、薛、夏等。
凡此等等。此后夏禹世袭,子孙临朝当国中有后裔沈、尤、窦、鲍、邓、稻、扈、顾、赵、诸、欧阳等;商汤赐官封国分流出汤、祖、孔、林、宋、华、牛……
到周朝,氏的“政治芯片”和“地理标签”功能更清晰,“有封土方可命氏”已成定律。西周分封诸侯,产生了一大批由诸侯国名和卿大夫封邑而来的姓氏;经由春秋战国人口的融分聚散,又流变出姓氏多达200多个,诸如周、古、吴、白、闫、文、鲁、晋等等。
尧舜禹、夏商周——
这是一条时间的轴线,也是一条姓氏繁衍的大动脉。
总体看姓氏流变溪河纵横、枝杈纷乱,但上溯都是炎黄之祖、尧舜之宗的源头指向。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也许就是缘于此吧。
当我以尧为祖,梳理毛细血管网般浩瀚纷繁的“大家谱”时,突然发现,姓氏形成发展的过程,就是中国历史由“家”而“国”的历史;中国历史朝代更替的排序,同样是华夏大地炎黄子孙的血脉相承序列。可谓姓氏渗透着地域文化,血脉襟带着文明走向、助推着历史的进程。
所谓“一脉相承”,实乃“脉”得其根,脉得其土,脉得其血,脉得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