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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蒂莲
◇赵晓爱

(一)

静喋喋不休在我跟前叨叨,抱怨她的男友。静的男友在外地工作,他们经常不能见面,眼看着周围的同龄人纷纷步入婚姻的殿堂,静着急,父母催,亲友问,好像她嫁不出去似的。

静,不算美女,但是站在人群里还算一朵花。她五官端正,鼻梁挺拔,皮肤白皙,姣好的面容,工作稳定收入可观,如果非要挑剔那就是海拔不高,登上最高的高跟鞋也就一米六。

她吃饭特少,我经常说她像猫,喂一口就饱,但她的嗓门和精力却很大,完全和她的食量不成正比。她经常在饭后我昏昏欲睡时,在宿舍里噔噔噔来回走动,在楼道里大呼小叫。只有跟她男友煲电话粥时,才能听到她柔美的浅唱低吟。

最时尚的网游,她和她男友总不会错过,她和男友一组,在虚拟的世界里打怪、做任务,常常忘记时间。一个上午或者整个晚上地泡在游戏里,一瓶矿泉水和一包馍片就够她撑一天。

一天,静食指指着天,瞪着眼睛歪着脑袋,很神秘告诉我,当天网游平台将有盛大活动。我奇怪得看着她一路跳着飘出宿舍。

(二)

静一夜未归,第二天一大早才回来。我看了她看的黑眼圈,摇了摇头,拿起脸盆就去洗漱了,她一颠一颠地端着盆子也跟着我来到水房,在我身后兴奋得手舞足蹈,然后神秘地告诉我:“昨晚我们结婚啦,在游戏平台上,走红地毯,全国各地网友们都发来了祝福,过一段时间我们还要领养一个宠物宝宝。”静眉飞色舞,眼睛里放着光,一整天没有一丝倦意,我眯着眼睛半躺着任由她在我眼前飘来飘去。

短暂的假期即将到来,静坐在桌前在台历上画着圈,倒计时,还时不时地哼着曲子收拾行李。每次三天以上的假期她都像离弦的箭一般,登上去往她男友所在城市的列车,回来以后不管多累,只要男友呼他去打游戏,她总能抖擞精神,打了鸡血一样连续战斗。两地交往花费自然少不了,静的工资基本上都买了游戏点卡和探望男友身上,用她的话说三趟回来工资就见了底。

静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从来不用考虑攒钱。父母心疼她,还经常给她打钱。对于择偶,静的父亲明确说过,尊重她的选择,但是得在合适的时候带回来让他见见。显然静的父亲还没有见过他未来的女婿,用静的话说,时机还不够成熟。

静的男友我见过一次,还一起吃过饭。他话不多, 白皙消瘦, 静穿最高的高跟鞋也只到他的胸前。我感觉静明显喜欢他男友多一点。

静问:“我男友怎么样?” 我看着静笑着说:“你感觉好就好。静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满意。

静不再吭气,撅了撅嘴,做了个鬼脸走了。

(三)

傍晚,静又买了点卡,相约和男友去玩网游,不巧的是男友今天临时要加班,不能赴约,静浑身扎刺一般在床上翻来覆去。

我对静说,“这个季节景色最美,不冷不热,有空出去转转,报个旅游团去看看大草原,别老玩网游。”静瞪着眼睛说:“我可没钱,再说了去大草原有啥意思呢?”

看着静辗转难眠的静,我莫名替她感到悲哀:静真可怜,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她此刻心智为零,为了一株小草而忽略了整片森林。将来的静会不会后悔她今天的所作所为?

静斩钉截铁告诉我,他们要结婚了,她说她说服了父母,我看着静心疼得说:“别傻了,静!两地分居根本不靠谱,生活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一定要慎重,这不是过家家。将来结了婚你一个人好办,如果你们有了孩子呢?如果孩子病了,你也病了呢?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么久你一直支持我的,可今天为什么说这些?”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加闺蜜,人最大的本能是预见性,下象棋我还是跟你学的,你说要走一步看两步想三步,我一直都没有学会想三步,每次老是输给你,到你自己身上怎么糊涂了?”

静满眼忧虑,神情恍惚,拿起了手机,泪流满面,发呆了一整天。

“当言不言,失人!不当言而言,失言!”作为她最信任的朋友,此刻我不能装聋作哑……看着她,我默默地走开。更多时候我们灵魂都是是孤独的,独自面对和解决问题是每个人成熟所必须要经历的。

(四)

静的男友,父母离异多年,他判给了要强的母亲,为了买车买房不至于让母亲压力太大,静的男友明确向她表示过他不能放弃他高薪的岗位,静的男友还说将来让静做全职太太。事实上静的男友每个月的工资除了最基本的生活费都如数交给了母亲,静感动得一塌糊涂,认定她找到了世间最好的男人。

静说她决定结婚,放弃工作,去另一座城市追求她憧憬的幸福。

静的父母得知后,十万火急地匆匆赶来。静的辞职报告散落在风里……

“分手……”静咬着下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一天半夜静家里急促的电话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也划破了静岁月静好的晴空,静的母亲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

七天后静回来工作,整个人脱了形,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静静静地躺在床上,整天以泪洗面,宿舍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我看着静抽搐的背影,不知道用怎么话语来安慰她。

静很久没有去打网游。

静的男友联系不上静,打来电话向我咨询缘由,我告诉他静母亲病逝静去料理后事了,他“哦”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静的状态十分不好,越发消瘦,我很想对她说,静你起来咱们出去走走!可是我太了解她,此刻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一个人静静。所以一段时间我下了班我就穿上运动鞋踮着脚尖出了门,再轻轻地关上门。

夕阳血染了半边天,楼道门口的救护车让我的头皮阵阵发麻,静满脸苍白在担架上被抬上救护车,好几个小时的抢救,静才脱离生命危险。严重低血糖又加上急性阑尾炎几乎要了静的性命。

静的父亲苍老了许多,他颤抖着握着静的手,几近哀求地说:“只要你好好活着,什么都按你的意思来。”

我拨通了静男友的电话,告诉他静的全部情况,他平静地听完我的陈述,没有吭气。我告诉他静此刻很需要他,希望他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来陪陪静,拿出点男人样子来,电话那头是无尽的沉默,我无奈地挂了电话……

(五)

静告诉我她要出去三天,我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有问。我在心里为虚弱的静捏了一把汗。自古以来“痴心女儿负心汉”“剪不断理还乱”……

静提前返程了,表现得出奇地平静,似狂风暴雨之后的直上云霄的烟柱,柔弱却绝决。她欣然接受所有亲友安排的每一次相亲,周末的静用挑剔冷漠的眼神穿梭在一场又一场热闹的相亲会。

有一段时间,静突然踩了刹车,推掉所有的相亲会,眼睛里放出了光芒和热量。

同静一起下乡扶贫的同事,一位新来的年轻小伙——雷,他经常送静回家,上班时给静买早点。静就那么理直气壮地算盘接收,从不言谢,嘴角挂着笑容。静的工作受到了领导的表彰。

静爱上了脚下这块土地,爱上有着绿水青山的山村,也爱上了向他大献殷勤的雷。宿舍里又响起静高跟鞋来回穿梭的噔噔声,楼道里静的女高音清脆而嘹亮,虽然她的饭量还是那么小。

一天,静双手合十告诉我,她要结婚了。去大草原和雷去拍婚纱照,我看着阳光下的静发呆,她如此之美,连我都心动了。我告诉她如果我是男的一定要娶像她这样美貌而窈窕的女子,静朝我吐了吐舌头说:“好办!下辈子你投胎做男人,我就嫁给你!”

婚宴上,一对新人挽手走上红地毯,看着越发容光焕发千娇百媚的静和英姿飒爽自信阳光的雷,脑海里浮现出亭亭而立的并蒂莲。莫名我心潮澎湃,泪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