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大都“好吃懒做”!虽说劳动最光荣,可想想那些活真的是愁煞了,放学回家,放鹅拔草;隔三差五,推碾推磨;碾棚就在村西头,一家人端着一大簸箕,挎着一大箢子,一小箢子粮食,扛着碾棍,拿着瓢、扫碾笤帚去推碾,有时候还得挨号,站那儿等半天,推碾还差,最愁的是推磨推煎饼,看到娘捞粮食,就开始犯愁,半夜五更,把你从暖和和的被窝子里拖出来(尤其是冬天),那个不情愿啊,要是说好到时候给摊个面煎饼吃还有点动力,否则你会磨磨蹭蹭,最好笑的是经常抱着磨棍就睡着了,磨棍插到了煎饼糊子里都不知道;还好,娘会兑现诺言,给你摊个面煎饼吃。
庄户地里那些活就更甭说了,拾麦子,那个浑身刺挠啊;拾棉花,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掰烟,绑烟,解烟,喂化肥是又呛鼻子又刺眼;锄、喂、掰棒子,那才不是人活来,棒子叶子那个拉人法,尤其是露在外面的脖子,胳膊拉的通红一道一道的,一出汗,收收的疼;砸坷垃,打苲子,地里的坷垃、苲子上的土比石头还硬;看坡,活虽轻却责任大;扒棒子、扛个耙背个篓子耧烧草、背着粪篮子满庄里转悠着拾粪、二叉钩子锄地、捣粪、翻地瓜秧子这些活还算是轻快;别看牵牛帮头,也不是个轻快活,不小心还光叫牛角抵着,叫牛尾巴抽着;使扁担、油筐抬土垫栏,肩膀被押的是又红又肿又疼;长大了出过猪栏里的粪,是又臭又脏又累……
最烦的是套上根绳子拉车子,拉耩子,拉耧子,拿人当牲口使,你又不敢脱奸耍滑,使不使劲,大人在后边看看拉绳就知道,一天下来肩膀头子上会勒上深深的一道沟,青一块紫一块地,破了皮那个疼啊!
数不完的活,哪一样也愁干!上坡就盼歇歇,歇歇就盼家去,上午盼下午,下午盼黑天,放假盼入学!
比起干活来,吃算是好的,还有点盼头,每天每顿,都在盼着娘改善伙食。
街上来个“梆,梆,梆”敲牛角梆子或‘豆腐…豆腐’的吆喝声,你放学回家,会说,“娘,有换豆腐的”,其实你不说娘都知道,来个换火烧、换油条的,你也会说,不过,你说上几十回也未必能换一回 。
过寒食吃个鹅蛋,鸡蛋,八月十五吃块月饼,过年,吃块炸鸡炸鱼,吃个饽饽,那更是不得了了!说到吃炸鸡,讲个笑话,那时候一是用柴火烧火炸,火色不行,再就是怕孩子们偷着吃,往往是炸不熟,可还是想着偷,忘了是哪一年了,因为偷了块炸鸡,装在棉裤布袋子里准备出去吃,把刚做的新棉裤布袋子给油了,让娘使那笤帚疙瘩好打!
刚馏好的煎饼,如果抹上点大油,那时管用肥猪肉、花肢炼的油叫大油,再撒点盐,或者说不用馏,直接撕撕放碗里,使开水泡泡,拿勺子掘上点大油,再放点盐,没有大油,就卷点红糖,那简直是太香太好吃了!“百年不遇”的娘会饲闹点豆腐乳,放点葱花和盐,跟咸鱼有一比,比娘做的面酱好吃多了,这些,现在的饼卷猪头肉也不会有那个味!含有豆腐渣思的那个渣酱,泡上豆粒和萝卜块也是家常菜,里边的萝卜块粘乎乎滴也刚有滋味。
小时候有个半夜鸡叫的故事,对半夜鸡叫我是既害怕又喜欢,半夜只要听到鸡叫声,便是黄鼠狼子来拖鸡,从小听娘说这玩意儿能捣鼓人,所以有些怕,但只要大人快出去撵,那玩意儿便丢下被咬的半死不活的鸡跑了,第二天不管娘是炒,是炖,还是炸,反正有鸡吃了,所以又有些自私的喜欢!但决没有因为喜欢这口美食,在黑天堵鸡的时候把鸡窝子门口故意留个缝,也不敢,如果是那样,那可真是找着那句“黄鼠狼子给鸡拜年——‘都”没安好心”的呱了,嘿嘿。
一开春,岭上翻地翻出来的茅草根放在嘴里嚼嚼干甜,还有那梧桐花嘴吮吮也干甜,漫山遍野的哈酒胡子花嘴,放在嘴里咂咂都蛮甜的;再过些日子茅草根长出了芽,那便是常说的扎银,河崖里,岭地边阡子上,到处都是,一边滴,一边吃,一边还嘟囔着,扎银,扎银,今年吃了,过了年呆还您;秋收,掰棒子,杀秫秫的时候,你会在下坡的时候,等着大人们带回来的比甘蔗和糖块还要甜的靠近根部的甜杆,甜秫秸,吃的有时候嘴角长口疮,含刚把嘴划破,那也喜欢吃。
一暖和就整天光个腚下河下湾,也不怕人家笑话,没少去湾崖.河崖摸鱼,抓虾子,抠蟹子,抓歪子(青蛙),整天抹得和个泥猴子似的,手常常让蟹子夹的淌血,腿上也常常爬上蚂齐,大人常拿蚂齐会钻到血里吸你的血直到吸干的瞎话吓唬你,就得快使鞋底使劲朵,早晚把蚂齐朵出来,至今想起来还有些毛骨悚然,心有余悸,真的是“痛.吓并快乐着”,哪怕是捞两三根小鱼小虾,也能做锅鲜鱼汤。
夏天抠个节流鬼,秋天坡里扑个蚂蚱、登登山、刷母甲、呱嗒板子啥的炸一炸,吃着喷香喷香的;冬天,用弹弓打,手灯照,网子网,筛子扣个家陈子(家雀)炸炸才好吃兰;笼烟屋里,旧屋山头上,树叉上,掏俩鸟蛋,最幸运的莫过于在地里草窝里碰上窝罗子蛋,回去炖炖,也能犒劳犒劳,那算是山珍海味了,要是不小心戳着山墙上,树叉上的蜂窝了,会让土蜂子把你身上蜇上几个大疙瘩,疼的要命!
过麦的时候,麦地头,便有推着脚了车子吆喊“冰棍”的,馋煞了,虽说是几分钱一根,那也没钱买,一年也吃不上一根两根,有了,等到了冬天,下大雪以后,屋檐下会有好多冻冻凌子,用杆子打下根来,找根干净的,用袄袖子擦擦,从糖罐子里弄点糖抹在上面,嚼得嘎嘣嘎嘣的,管它炸牙不炸牙呢,也算过了吃冰棍的瘾。
桑梨熟了,爬到桑树上摘个桑梨,秋天,岭地边酸枣子树上,摘俩酸枣子,去苹果园拦人家下了园剩下的苹果纽子,西瓜地里,小瓜(甜瓜,面瓜,梢瓜通称小瓜)地里,黄瓜架上,拦人家下了园剩下的瓜纽子,洋柿子(西红柿)架上拦人家下了园剩下的洋柿子纽子,地里的烟榴上摘个烟榴子,拾个长了牙的果子(花生),到邻居家、岭上偷着打人家个枣,或者说在地上拾掉下来的枣,这些你都不用洗,在身上擦擦就能吃,西瓜在地上摔开直接用手抓着吃,也没见过有闹肚子的。也就是打枣有时候找那枣树上的刷母架子,刷的身上又疼又痒!肿得通红一块一块地,但比起能吃上个枣来,刷两下算不了什么。
那时候的“烧烤”更是五花八门,最爱吃的是娘摊煎饼时放在鏊子窝里的烧地瓜和烧辣疙瘩咸菜,那叫一个香!那叫一个甜!使铁勺子在锅底下煎的节留龟白节留,那个香啊!地里的麦子,豆夹,地瓜,地蛋,棒子,在七八成熟的时候烧着吃最好吃,有时候烧不熟就抢着吃,吃地灰毛乌嘴的,这些事都要背着生产队长偷着干,要是被发现,定会给你扣上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大帽子!要说最好吃的是烧仓老鼠,只要是在地边阡子坡上发现个仓老鼠洞,便都瞪大了眼,顺藤摸瓜,非找着不可,除了能找到仓老鼠盗走的粮食,更得意的是能找到仓老鼠,能吃上烧烤仓老鼠。这些回味起来比现在的烧烤好吃多了!
掐着手指头算着、盼着冬天赶山会,那可是卖啥好吃的都有,还有耍耍滴,那时候,说来不怕您笑话,在山会上就是卖的炉包,也好香,都会站那半天,馋的淌邪涎!
拾掇完了(秋后,入冬,地里的农作物都收上来了),开始结婚的就多了,饭都顾不上吃就跟着大孩子们去闹喜房,软磨硬泡的跟新媳妇要俩果子,耍物,糖块,奇子,栗子、枣,稀罕半天才嘎实的吃!
冬天,要是谁家煎咸鱼,香满庄,站在圈前的粪土上朝着咸鱼飘来的方向闻去,狠狠的吸上几口,估计赛过大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馋的原因,那时候碰到来学校送信的骑的电驴子屁股后面冒的汽油味都喜欢闻上两口,还有去联社、代销点,你就是不买东西,那酒缸,酱油醋缸飘出来的那味也刚香,更不用说点心、饼干的味了!
“拨浪铛……拨浪铛……拨浪拨浪拨浪铛……”一听那拨浪鼓声,伴随着货郎那嗓子“拿头发换……针来!”货郎来了,赶快找点破铺衬,废油纸,娘剪下来的头发啥的,娘都是用来换针换线,换颜色,女孩们换根红的绿的扎头刚子,你倒好,拿了这些换了大米花,糖豆吃。每次不管那货郎愿不愿意,都要抢过那拨浪鼓拿在手里胡乱”拔浪铛”两声。
虽然说现在条件好了,使不着锄镰镢锨了,什么都是机械化了;生活也好了,那个时候一年都吃不上的好东西,现在一顿就能吃的上,可我还是喜欢童年的那种生活!就把它当成美好的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