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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县中学,我的出发港
◇朱卫东

十八年的成长足够漫长,爬了十年的课桌早已如同炙铁一般灼烧难耐。感谢绛中!因为那年的我终于从那里跨出了再也无法安放我的焦躁的课堂,我踏着绛中的门槛心潮彭拜地启航了。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古人韩愈的这句诗词激励了多少莘莘学子攀上了知识的巅峰,而一个苦字又吓散了更多如我一般心猿意马的厌学少年。生活海洋的浪涛声早已让我们等不及毕业考试的终了,毕业合影里已经走丢了不少,相比之下我还算是够老成稳重的类型了,因为几十年后我从老同学珍藏的高中毕业合影里发现我竟然也在其中,这时才隐约记起有那么一个注视照相机镜头的瞬间。

转眼三十六年日月又被踩在脚下,居然又怀念起那种教室里的时光,每当想起多少次结伴逃课的狂欢,似乎更是有点悔不当初情愫。

我的班主任叫徐德富,他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徐老师语文课讲的很有味道,与他讲课水平齐名的还有他的严厉,两种原因促使我从来不想也不敢逃他的课。

那时的徐老师应该已经近六十岁了,黝黑的皮肤和微驼的背影使得我们所有同学很远就能一眼认出是他来了。每次上课走进教室徐老师总要用他那锐利的目光把教室里来回扫描两遍,每个同学都能感受到他是在找自己。虽然徐老师左眼失明而且瘪着,我们也从不敢认为他没注意到自己。

徐老师讲课用的书本习惯夹在腋下,走上讲台后才抽出来打开要讲的页面,不知道是他眼睛视力不好的原因还是一种习惯,他总是把课本横过来放在讲桌上,然后用黑板擦压住一角侧着身子看。但所有的这些都影响不到他生动的讲解把我的思维带进每一篇课文的情节之中,他用他的声音和写在黑板上词语,把荷塘月色的皎洁和清凉翻录入我的记忆里,几十年来都不曾模糊过

我不知道现在的老师们是否逐本逐页地阅批学生们的作业,当年徐老师批改作业非常细致,每个学生的作业本上都有他用红色墨水批改过的符号和字迹,我的作文本上有很多批语,有批评也有表扬,好多年后我还在家里房子阁楼上翻看过徐老师的笔迹,遗憾的是零二年拆旧房子重建小院时把一小木箱的高中课本和作业本都弄丢了,要不然还真能拿出来在朋友圈里晒晒呢。

说到徐老师的严厉是同学们的共同印象,他主要是用在课堂纪律和早晨按时起床跑早操的时候。凡是在课堂上不听他讲课搞小动作的调皮学生基本上都领教过他的忘年拳,情节严重的更是揪上讲台边打边示众,有时却有种很搞笑的感觉,因此被他打过的同学有些自己叙说起来也都是津津乐道,丝毫没有委屈的怨气。

当年的绛县中学位于县城东北约四五里路的里村西侧,学校大门坐北朝南,校内一条宽约二十米的大道贯穿南北,大道两侧有两排两个学生才能合抱住的泡桐树把整条大道都遮在树荫下,犹如隧道一般,夏日里很是凉爽。学校的办公和教学机构都集中在大院的南端,往北是教室宿舍和食堂沿大道东西两侧依次排开,东侧院墙外是一个足球场大的土跑道操场。大道东侧北段是男生宿舍,几排东西长约三十米的砖木瓦房,每排都分成四个大宿舍,两边各有一间是住校老师的宿舍,徐老师的宿舍就在东边上与我们的宿舍是隔壁。

徐老师每晚批改作业睡的都很晚,学生熄灯时间他还要察看宿舍,把一些在外嬉闹的夜猫赶进各自的房间。那时的我们大多骨瘦如柴,但旺盛的青春之火却总是能把自己熏烤出大力水手的感觉,每当下了晚自习,宿舍门外的夜幕里都能聚集一群张牙舞爪的晃动身影,哼哈之声不绝于耳,时常把我们的徐老师从他的宿舍了逼出来,他随手拎起一个什物件做打人状,“我让你们在这里哼哈乱蹦,将来外国人一按电钮人家的炸弹就能把你们炸飞了!”顿时鸟兽尽散。

徐老师虽然睡的晚但却起的很早,总能在我们听到起床喇叭还没穿上衣服的时候把宿舍门敲的很响,列队开始跑步后还要回到学生宿舍逐屋检查,时常能抓出来几个把自己埋在铺盖堆里偷睡懒觉的瞌睡虫,其中我就被逮到过几次,鲜有漏网之虫。

两年的高中时光说到就到了,课余的嬉闹和逃课撒欢的兴致冲淡了每天嚼咸菜吃开水泡馍的乏味,忽略了与成群的老鼠和蚊虫共舞的杂乱寝室,追逐和喧闹驱散了三九的严寒,泡桐树下的阴凉让我不知道三伏天还需要空调的冷风。对英语一窍不通的我压根就没想过考上大学,那苦苦作舟的事情任由别人去完成,我就算是抱了根木头也要与一大帮志趣相投的急性子结束学业欢天喜地地投身生活的海洋了,那时的喜悦丝毫不亚于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娇子。

虽然没有登上大学里造就的远洋轮渡,但在人生旅程里的风吹浪打也从来也没有削弱我对生活的热情。烈日炎炎下挥汗如雨的劳动,激情四射的军营历练,油污满身的汽修车间,日夜兼程的驾车远行,恬静舒适的机关工作都把我的人生阅历充填的坚实而多彩。这一切都得益于那两年在绛中课堂里雕凿的那半截木筏,它虽然不能送我远渡重洋,却给了我在风浪中不断前行的源源动力。

如今,连儿女们都大学毕业好多年了,我却越来越怀念起自己学生的时代,怀念那时的绛中,更加怀念已经去世好多年的徐德富老师,还有那时的经历,那时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