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埝上酸枣红
◇ 宋玉梅

第一次摘酸枣大约五六岁,紧跟在哥哥屁股后面,不记得酸枣摘了多少,只记得惊动了马蜂窝里的马蜂,一瞬间,数不清的马蜂嗡嗡的唱着战歌铺天盖地而来,小小的我哪能跑得过不停挥舞着翅膀的马蜂,傻傻的愣在那儿。还是哥哥反应快,他果断扔掉手中的酸枣,脱掉他的上衣盖在我们俩头上,大声喊:“趴下”,我们俩抱头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成群的马蜂在我们头顶盘旋,寻找突破口,记不清楚我们俩被可恶的马蜂蛰了几下,也不记得回家挨父母训没有,只记得被马蜂蛰了比卫生所的医生打防疫针要疼,被蛰的地方肿了两三天。

老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到七八岁的时候,我就开始偷偷独自行动。炙热的中午,趁着大人们睡着了,装睡的我蹑手蹑脚溜出家门。陡峭的悬崖边,阴森森的老坟头,一边吃一边摘,酸酸甜甜,不大一会功夫装满上衣,裤子口袋。到了下午课,老师讲了什么,我全然不知,早已趴桌子上睡着了。

父母上地回来,也会顺手给我们摘两把酸枣。邻居家老头放养几十只羊。羊吃草的功夫,老头会给他心爱的小侄子摘一兜酸枣带回来,以至于老头过世,侄子痛哭流涕在祭文中读到难忘伯父对他的疼爱,难忘那一捧酸酸甜甜的酸枣。

等我再大些的时候,一学期的学杂费是五元钱,就这五元钱,我呢也是一拖再拖。看到漫山遍野红红绿绿的酸枣,心里有了主意。好不容易盼到星期天,听到家里的大公鸡第一声鸣叫,立马翻身起来,拿上早就准备好的竹筐,铁钩,又一次溜出家门。我们这有句俗语:樱桃好吃树难栽!被密密麻麻的酸枣刺扎到手也是常有的,每次把扎破的手指放嘴里吮吸一下,就不感觉疼了。

太阳升起一丈多高的时候,我的竹篮已经装满。这个时候也是早市上人最多的时候,我拎着竹篮一路小跑,左手累了换右手,右手累了再换回来,一头热汗,刚放下竹篮,贪嘴的分指的孩子就围了上来,抓上几个放进嘴里。人家父母每个月都是有工资的,他们口袋里每天都有三毛五毛的零花钱。他们像叽叽喳喳的小鸟:“你的酸枣怎么卖呀?”我拿出父亲喝茶的玻璃杯,应声答道:“两毛钱一杯。”不到半个小时,一竹篮酸枣被跟我同龄的孩子抢了个精光。兴奋地数着那一堆一毛两毛的纸币,竟然有五块之多。在分指校门口摆摊的一个老太太看到了,说:“孩子,你以后摘下给我送来,我全部要。”后来,每逢礼拜天,妈妈也会帮我摘酸枣,每次都能卖七八块钱。再也不会因为几块钱学费犯愁。

颜色深红,硬点的酸枣发甜,红过了发软的那种要酸一些,个头大肉皮厚的那种最好吃。现在一年四季各种水果应有尽有,不止城里孩子,村里孩子也不再稀罕酸枣。埝上的酸枣比我们小时候更多了更红了。

前几年,我有次回娘家,妈不在,弟媳说去埝上打酸枣去了,酸枣仁是中药材,不分红的绿的,一杆杆子打下来,埝下早就铺好旧床单,用簸箕簸去枝叶,收酸枣的药材商当天就到村里挨家收了去,像我母亲一样的老人闲不住,每天卖个三十五十,高兴得如同我们小时候一样。

又是一年酸枣红。贪嘴的我还会摘上一捧,酸酸的,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