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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五毛钱
◇ 郭少峰

上世纪60年代,我们国家处在非常困难的时期,人们生活大都很艰苦,农民的日子过得就更加不容易。

1969年我初中毕业,回到村里种田。当时,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知识青年正在热火朝天地上山下乡,而我是回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那年秋季的一天,生产队长派了我一个活计,和其他几个社员一起跟着队里胶皮轱辘马车到东镇送交棉花,装卸车并上垛。队长告诉我们,基本上是大半天活,毎个人记一个劳动日的工分,午饭回不来,自己带馍,并且补助毎个人五毛钱差旅费。

这确实是一趟美差,当时各个生产队的劳动日值大都在五毛钱左右,少的也就一两毛钱,每个强壮劳力的年收入也不过一百多元到三百元,年底能否兑现还是个未知数。

出门带馍也不是稀奇事。山西晋南本来就有三大怪:裤腿宽得赛麻袋、面条宽得象腰带、出门带着馍布袋。追其根源应该是穷惯了,饿怕了吧?!试想,谁不知道出门带钱利索还是背馍利索?

我兴高采烈地回家拿馍时太不凑巧,馍圈里没馍了,只好空手随着大家一起去了东镇。活干到中午饭点时间,大家饿了,只好吃点东西再干,队长把五毛钱的差旅费发给了个人,有的拿出带的玉米面糕糕馍啃了起来,也有人花上一毛五分钱喝上一碗羊肉汤,泡上自己带的馍……我则盯上了卖饼子的,一毛钱一个,或者五分钱加二两粮票一个。

山西晋南的饼子是:历史悠久,全国闻名。面粉质优,做工精细,天然发酵,层层油酥。炭火烤制,外焦里嫩。两面焦黄金灿灿,香气扑鼻热腾腾,手中有钱腹中空,不吃火烧万不能!

我稍稍犹豫之后便花了一毛钱,买了一个饼子,准备离开时却迈不开步子了,眼见另外一个人也买了一个,并夹了一毛钱猪头肉。当时猪肉不贵,几毛钱一斤,下水和猪头肉更便宜,一毛钱的肉能把饼子撑得鼓鼓囊囊的,象个大汉堡。这回可是让我犹豫了再三,不夹抗不住诱惑,太想吃了,买吧,别人在啃干馍,我吃饼子就已经很奢侈了,若再夹上一毛钱肉也太……但最后我没抗住诱惑,夹了一毛钱肉,一共花了两毛钱,吃得那个香啊……

“这时候这些孩子真不知道过日子,发五毛钱差旅费,别人都带点馍,把钱省下来,你这孩子却要买个火烧吃,买个火烧就买个吧,还要夹肉,可得要好好教育教育!”也不知道是谁在我爸跟前打了小报告,而且是在人很多的场合。

因为丢了面子,爸爸很生气,晚上回家后把我好生一通训斥,第二天想起来还在唠叨。说实在话,我当时甚至后来很久都在抱怨那个打报告的人,但同时通过这件事,确实也给我的人生带来很大的影响,特别是花钱的时候,勤俭与奢侈,随和与岀众,都要掂量掂量。

当兵以后多次到北京,先后两次踏进驰名中外的北京全聚德烤鸭店,都没有舍得吃过一次,至今也没有。

现在退休了,有退休金做保障,虽然不是很富裕,但也算过得去。每当老伴和孩子们给我买衣服的时候,我总是坚持不让他们买太贵的。吃饭穿衣论家当,差不多就行了,自己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