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秋,我刚到初中读书。昔日的王家搬迁到城外印圪塔堡沟边的三孔不大的窑洞里。我常到生父家去,帮忙挑水锄地。慈祥的生父对我很亲切,还时常教给我做人做事的道理,二嫂常常给我做好吃的。
有一天,增村舅家来人说,村里规划修路,正好要通过生母的厝地,让其尽快迁走。那时,大哥二哥都远在外地工作,在二嫂的安排下,我担负起将生母遗骨从增村舅家搬回来的任务。与我同去的竟然是不到九岁的表弟善善。当时,我也没多想,拉上嫂子早已准备好的的小平车,和善弟出发了。平车上装有木匣子和一个大兜子,兜子里面装有红布、烟酒、老式寿衣,鸡蛋和冥币等祭品。表弟还没走出城东就喊叫累了,连招呼都没打,扭回头一溜烟跑了。试想,一个尚在玩耍时期的孩子,去增村来回要走十几里,谈何容易!别说他,就是十五岁的我也累得够呛。善弟的逃脱,也是我的解脱,不然我还要将他拉去再拉回,没准累垮在半路上。
陌生的增村之路坎坷不平,沿途岔道无人指路,常常走出二三里,发现不对又折回,累得我满头大汗,冤枉路虽走了不少,但我一点也不敢怠慢,快步向增村赶去。
终于来到一个大村庄,结果一问是睢村。又饥又累的我一下瘫坐在地上,看来十二点前赶不到了。按二嫂说的,增村表哥合娃吩咐,12点前必须赶到避墓处,还有祭奠仪式。
本来我想坐下来吃点烙饼,又怕延误时间太长,于是紧了紧裤带,急匆匆向增村赶去。
早已等候在地里的表哥,不问我吃喝了没有,反而抱怨我怎么现在才来?此时,泪水在我的眼里直打转转。
表哥将母亲的骸骨放进木匣内,给她穿好衣服,又将煮熟的鸡蛋一分为二,放在骷髅眼处,把三寸金莲缎鞋穿在母亲脚上,还戴了一顶白边黑色的帽子。一切穿戴停当,表哥摆上供品上了香倒了酒,让我与其一家人磕头跪拜。这时,好像母亲显了灵:我仿佛看到慈祥的母亲跚跚地向我走来,并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顿时,我嚎陶大哭,惊住了所有在场的人。
祭奠仪式结束后,表哥一家人径直回家去了,丝毫没有让我吃饭的意思,我只好准备回家。临行时,表哥告诉我:“遇到村子的时候,一定要避开,不要穿村而过。”这时,我才明白他们不让我回家的意思。一个仿制大棺材的小棺材,属丧事,虽棺木的前面用红布蒙裹起来避邪,但是你若进村,就会被人阻挡。在这里我还是要感谢增村表哥,是他的细心配合和精通的俗礼,才使我顺利地赶回了家。
走了一段路程,我将平车靠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块油饼,止住了心慌。回到家里,二嫂叫来俩人,与我一起将母亲的棺木安放在已准备好的窑洞里,鞭炮声中迎接母亲回家,然后封好窑门入土为安。
谁知,没过几年,母亲的墓地又被砖瓦厂所占,后又迁至南坡一高堰之下,在二嫂的安排下,是我亲手铲洞、拾摆骸骨,依俗安放的。这是生母的第二次“搬家”。
1991年生父在京去世后,我们为父母合葬举行了较为盛大的葬礼仪式,新老亲朋及县政协领导都参加了悼念仪式。花圈、挽帐、祭品摆满了墓地。这也是生母的第三次“搬家”。
生父母的合葬“定居”,终于了却了全家人的心愿,也圆了我梦寐以求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