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喳喳……啾啾啾……
除夕一大早,老耿就被喜鹊和小鸟从睡梦中叫醒,但他并没有睁眼,只是用手推了推老婆儿说,是不是回来了,老婆儿没好气地回应道,做梦去吧。老耿长长地叹了口气,一翻身又睡过去了。
昨晚不知怎么回事,老两口一直睡不着,直到鸡叫三遍后才迷糊过去。
往常这个时候,老两口早就起来了。他们总是坐在院里看天上移动的云朵,看墙边杏树上飞来飞去的小鸟,看大楸树上那两只上蹿下跳的喜鹊。老耿常常望着天上移动的云朵说,老婆儿你看,那两朵云是不是往咱们儿子打工的方向飘呢,等着那两朵云再飘回来的时候,儿子就该回来了……老婆儿这时就会打断老耿的话,你看你看,小鸟多快活,蹦蹦跳跳,啾啾啾地叫得多么好听……老耿就说,我就喜欢楸树上的喜鹊,喳喳喳地一叫,准有好事……
儿子儿媳到外地打工三年了都没有回来,第一年说是好不容易稳定了工作,不想回来;第二年赶上新冠疫情封城,回不来了;今年腊月疫情反弹,响应政府号召就地过年,孙子在大学也选择留校过年。
喳喳喳……啾啾啾……
喜鹊和小鸟的叫声更大了,老两口终于从沉睡中清醒。一道阳光从窗帘缝隙钻了进来,老婆儿赶忙拽了一下老耿的被角说,太阳都晒到你屁股上了。
这时,大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老耿说,快去开门,可能真的回来了。
老婆儿没搭话,急急忙忙打开屋门,只见一群小鸟忒儿忒儿地从杏树上飞起来在院子上空旋转着,一雄一雌两只喜鹊也从大楸树上俯冲下来落到宅门楼顶上喳喳喳地叫着。
院门开了,村主任领着两个穿着橘红色马甲戴着淡蓝色口罩的年轻人走进了大院。
原来,这是放假没有回家过年的外地大学生,加入了中条山青年志愿者协会,专门陪伴留守老人过年的。
主任走了,志愿者围在老人跟前,爷爷奶奶地叫着,叽叽喳喳的就像小鸟一样,冷冷清清的农家小院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引得邻居们纷纷前来看热闹,老两口乐得合不拢嘴。
开始干活了,志愿者们打扫小院、擦洗门窗、清理垃圾,老两口也忙得团团转……
午饭后,志愿者们把带去的春联、福字一一贴了起来。喜庆的春联一上墙,浓浓的年味儿骤然而生,老两口就像小孩儿一样,这里瞅瞅那里看看,不停地念叨着,共产党真好,现在的社会真好!
和面、拌馅、擀皮……贴完对联,志愿者们又张罗着包饺子,忙得不亦乐乎。老婆儿一边打下手一边激动地说,我们真是有福气……
坐在傍边抽烟的老耿说,你们干活我也插不上手,就讲个故事吧。志愿者们笑着说,欢迎欢迎。
“从前啊,有一种怪兽叫‘年’……”老耿慢悠悠地津津有味地讲着。
忽然,老婆儿打岔道:“早就让你买鞭炮买鞭炮,你就是拖着不买,要不是人家大学生给咱带来了春联,看你怎么过这个年关?”
“不是我不买,是政府早就不让放鞭炮了。”老耿提高嗓门说,“你啥也不懂!”
一个志愿者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打开带来的背包,拿出一挂电子鞭炮晃了晃说,爷爷奶奶别生气,鞭炮也有了。说话间,另外一个志愿者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沓口罩笑着说,现在“年”这种怪兽既不怕对联也不怕鞭炮,就怕我手里的口罩,这是我给爷爷奶奶带来的礼物。
老两口的脸上顿时又绽放了鲜花,嘻嘻哈哈的笑声又充满了小屋。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下来,志愿者们早已把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桌子。老耿已有二十多年不喝酒了,可今天高兴,就把柜子里攒了多年的老白汾取了出来。
席间,老耿由于多喝了两口,话匣子就打开了,先是谈自己的儿子儿媳,后来又谈起了孙子,讲得眉飞色舞……老婆儿忽然叹了口气说,咱倒是过好年了,儿子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过呢?还有孙子在学校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顿热乎饺子?
正在这时,老耿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儿子的视频通话,赶忙点了一下通话键,画面出来了:儿子儿媳还有一大群人乐呵呵地站在镜头前,集体祝福两位老人。儿子儿媳说,他们工厂留下就地过年的职工正在餐厅一起吃饺子看春晚呢……
刚刚视频结束,老耿的手机又响了,这回是孙子打过来的视频通话,孙子笑呵呵地给爷爷奶奶拜完年后说,我们留校过年的大学生加入了当地的志愿者协会,正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陪同留守老人过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