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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核桃随想
◆吉安生

勤快的妻见不得我无所事事,最最见不得我喝着闲茶刷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耗电时的懒散样子。

“闲着也是闲着,没事把这几个核桃砸砸。”晚饭后,妻不知从哪儿翻寻出一袋陈年核桃,撂到我跟前,颇有见不得穷人过年般说道,“把核桃仁拣出来,放在眼目前顺手就吃了,要不过几天生了虫扔了就可惜啦。”

虽然现在早就不用石头砖块亦或锤子砸敲核桃啦,但妻还是习惯叫砸核桃。

妻说的也是,我寻出闲置很久的核桃钳子,开始钳夹那些过几天就要生虫子的核桃。这档子活没什么技木含量,把核桃放进铁钳夹括弧型的嘴巴里,手握住钳柄逐渐施压加力,咔啪声响起,核桃看似坚硬结实的木质外壳龟裂破碎,将皮肉分开厘清就是了,不耽误眊电视更不影响胡思乱想。手里活不停歇,脑子也照样可以胡思乱想。

去年,精挑细选花钱买回来的当时却没怎样舍得放开了享用的这袋子核桃,怎么就会被我们疏远淡没了呢?差点可惜了呢。

想着想着,就想多啦想远啦。生活中的很多东西,起初都是我们货比多家挑颜拣色费了老劲大价钱置办的,奉若至宝深藏高阁舍不得亨受使用,生怕使坏用旧耗废,结果就是因了这份特别的喜欢与舍不得使他们过期变质可惜了的。

那衣柜深处,只上过一两次身的人前穿的衣衫,那蒙了铜钱般厚尘埃的书……都是崭新如初却已被时光甩在了久远的过往。

简单机械的劳动应该更能助推思想信马由缰吧,我又想到了砸核桃或者叫敲核桃这档子事上来。

在我们小时候,核桃是年节或者家里有至亲贵客时才能见到的,就是吃也是兄弟几个一人一条核桃腿,大多时候都是靠残渣渣解馋。山里人家讲究,过日子不能不仔细,待客不能不大方。那些剥得囫囵模样周正的核桃仁理所当然是敬奉至亲贵客的了,我们自家人哪里舍得吃呢。

想着这些,我又想及一句俗语“山里的核桃非得砸着吃”。这句广为人知的俗话在当下的语境中,当然不是对山里人和山里核桃的歧视与不屑甚至于有憎恶的意思,但其内涵更多应该是数道警醒那些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挨半砖挨整砖、不敲打敲打不出血花钱的人等的,但无论如何总觉得说“山里核桃”非得砸非得敲才能吃上,有些欺辱山里核桃啦。哪里出产的核桃不得砸不得敲不得钳夹能碎皮见肉呢,偏偏就让山里核桃背了这吝啬抠索的黑锅?做为在山里长大吃过不少山里核桃的人,多少为山里核桃叫屈不平。

想着这山里核桃非得砸着吃,还真就碰上了俗话中说的那种核桃啦。个头不大,掂上去厚重瓷实,用力钳夹不声不响,再加压加力,咔嚓一分为二,但皮肉紧密相联难解难分,再次钳夹反复钳夹已经几成碎片的核桃残块,依然是皮坚韧地包着肉,肉执拗地粘着皮,大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不屈和皮肉相亲互拥至死都不离不弃的坚贞。

对这种核桃,我也只能无奈地摇一摇头,叹一口长气,将其归类到核桃皮一边。这种被砸烂敲碎都不肯吐出肉来的核桃,我们那儿习惯上称其为夹核桃。对其,我们大多都是又气又恨。至此,我才明白了为什么对那种贪婪吝啬无论为人处事还是干事创业都舍不得操心出力不情愿担当付出的人,我们也称其为夹核桃。

看来山里核桃是一直替夹核桃背锅顶恶名的了,山里核桃其实不是人们印象中那般不堪的,那让人们非得砸烂敲碎仍不能解恨消气的核桃也未必出自山里。

费劲耗力砸敲钳夹得不到想得到的核桃仁,连皮带肉一弃了之得了,眼不见心不烦多好。这与人还不一样,对不能亲近的干脆远离淡没或者不看不见也就少了许多烦堵窝火。

毕竟这世上可亲可敬可爱的人的物的景多了去了,又何必与一颗夹核桃上劲叫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