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晋南绛县柳泉村,村的西边地势不平,人们叫它“西坡里”。
西坡里有一块地凹凸不平,原是一片坟墓地,上世纪60年代政府号召平坟,坟头的土没有摊平所致。
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住着一窝獾,这窝獾可真不少,不是一只两只,也不是三只五只,而是一群,很可能是一个大家族。仅从足迹上看,地上被它们踩得明明的,人们索性就把这儿叫做獾窝地。
獾分狗獾和猪獾,狗獾的样子象狗,而猪獾的样子很象猪,特别是头。人们经常见到过,这里居住的是一窝猪獾。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獾却偏偏从窝边开始吃。好多年了,獾窝地里的庄稼基本上是颗粒无收,种啥都被它们吃得光光的,尤其是玉米,从抽天花结穗开始就被糟践,一直被祸害到成熟,并且从这块地祸害到周边,所过之处一片狼藉,玉米杆横竖倒一片,玉米穗被啃得光光的。
那年头,人的口粮还不能保证,它们这样猖狂地与人类争食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麻雀偷吃粮食,当年被人们当做四害之一灭过,打多少只麻雀,给记一个劳动日的工分;老鼠与人类争食物,被人人喊打过,每个人都分有任务,按上交的老鼠尾巴数量评比排队,多了还有奖励。
这窝獾对人们,起码对我们生产队是有害的,已经成了人们的心腹大患。一天,生产队长对我们几个年轻人说:“你们谁能担当这个任务,把这窝獾给弄了?”
队长的眼光从我面前一扫而过,他可能认为我不是掏麻雀、打喜鹊、逮兔子的把式,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
当眼光还没有扫到德德跟前时,德德就自报奋勇了:“我去!”
队长笑了笑说:“行,我正好想让你去哩!”
德德提出要两个人帮忙,就拉上了我和另外一个小伙伴。
次日,我们仨先去看了看地形。只见坟墓的营盘上有三个洞口,高处两个,较低处一个,低处这个足迹清晰应该是门,好比一门两窗似的,有进进出出的,有通风排气的,倒是很讲究。洞口有二三十公分大小,斜坡向下延伸进去。
如果填埋洞口,肯定不行,这帮家伙挖洞能力非常强大。我们今天填埋,它们明天就能挖开。如果用水灌,这么大片墓地底下是空的,深度大都在两米以下,用的水可能非常多。
我们都不是猎人,安套子、下夹子的办法都不会。德德提议用烟往岀熏,洞口堵个篓子,简单又易行。他说:“逮住后吃獾肉,象杀小猪一样,把毛一退,内脏一去,放上调料和盐,炖熟了吃,咬一口滿嘴流油,可香啦!另外,獾油治疗烧伤特别有效。”
大家信心满怀,背了一篓子麦糠,找了一个手摇喷粉机和一包六六粉,用铁铣把洞口修整了一下,堵住了一个,留下两个。在低处的那个洞口放上麦糠,再拌上六六粉,点着了火,用手摇喷粉机往洞里强行鼓风助燃,在另一个洞口堵个篓子,一个人专门把守。
手摇喷粉机很给力,点着火以后,两个人轮流摇着,烟被强迫压进洞穴里,只见浓烟从岀口徐徐冒岀,烟味里夹杂着呛人的六六粉味。
时间过了大约三四十分钟了,还不见有獾岀来。三个人都累了,耐心也快用完了,开始怀疑里面有没有獾,怀疑这个法子行不行。
就在这时,篓子堵的出口猛然冲出一只大獾,强大的冲击力把堵在洞口的篓子碰翻了,人也被撞了个仰面朝天。紧随其后的是一只又一只的獾冲了岀去,向远处四散而逃。眼看着已经跑了十来只啦,大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还是德德勇敢,立马冲上前,扑倒在洞口,一把就摁住了一只獾。可这只獾哪里甘心束手就擒,回过头来就咬了一口,还没有等我们反应过来,德德就本能地松开了手,殷红的鲜血直往下流,他赶忙用右手按住了流血的伤口。
三个人眼巴巴地看着一窝獾全部跑完,一只也没逮住,人还受了伤,吃獾肉、搞獾油的美梦瞬间成了泡影。
乡下人不娇气,没有去医院,没有缝针,也没有吃消炎药和抹碘伏,只是找了一个胡芦,用其内膜皮一贴,又找了一块布条把伤口包了一下,几天就好了。
队长没有亏待我们,给每个人记了一天的工分。
随后几年,獾窝地再也没有遭受过獾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