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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年
◇ 佚 名

从前的年,过的是新鲜。物质匮乏的年代,只有过年最值得企盼。父亲踩着雪赶集,背回平日难见的物件,装着半斤水果糖和两盒甜糕点;还有鲜艳喜庆的年画,秦琼和敬德怒睁圆眼;一只粗糙的塑料花,

插在舍不得扔掉的酒瓶里,

能点亮贫寒之家的一整年。

全家人好容易去照相馆照张相,

紧张得表情好像都不是那么自然。

从前的年,过的就是嘴馋,小孩子一天往厨房跑好几遍,总想偷吃点白馍和肉干。小年过后杀猪宰鸡,放仓房里用雪埋上防止风干。妈妈蒸花卷,做麻花,炸果子,我们围着灶台不停地转,哈喇子差点流到盘子里,尝一点儿后还想再尝一遍,心想着啥时能敞开肚皮,把这些好吃的全吃完?

从前的年,过的是仪式感,自己动手的喜悦冲洗了贫寒的难堪。念过私塾的大爷会写毛笔字,全村的乡亲排起长队要写春联。手巧的大娘能剪出不重样的窗花,吉祥的图案剪出朴素的心愿。我们开心地跟在大人后贴对联,猪圈鸡圈旁贴“六畜兴旺”,米缸面缸旁贴“五谷丰登”,压水井旁贴“川流不息”,就连门口的老榆树上,也贴张“出门见喜”“恭贺新年”。人与人之间很是亲热,一件喜事能在乡邻里传个遍。

从前的年,过的是企盼,有钱的人家才放整挂的炮鞭。三十的饺子实在是香,但我们来不及细品,狼吞虎咽,那时候电视还不那么普遍,而且多半是黑白画面,没有暖气我们也能熬到十一二点。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在深夜点燃,小伙伴打着灯笼映红小脸,捡没响的散炮用口袋装满,我们才恋恋不舍地把家还。

从前的年,过得很温暖,一件花衣裳就能臭美整个新年。除夕晚上睡觉前,拿出妈妈做的花衣裳在身上试半天,睡觉前不忘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边,心想着穿上这身行头去拜年,会不会比往年多得几块压岁钱。

从前的年,过得很缓慢,走一家亲戚要花上一整天。父亲那辆二八车把上,一边挂着浸透油纸的甜果子,一边挂着没有添加剂的江米条,我们坐在大梁或后座上,说说笑笑就到了山那边。五块的压岁钱在那时算是巨款,握在手中感觉自己像个老板。和兄妹疯玩,不小心弄掉一块钱,深夜里想起这事儿,总会忍不住难过好几天。

从前的年,过的是团圆,走亲戚从初二走到十五,一出动就是一大家子也没人烦,乡邻间不像今天这般冰寒。那时候没有手机,更没有电话短信拜年。吃饭时有说有笑地吃饭,见面时诚诚恳恳地拜年,烛光下老友能说很久的话,雪地里离别的亲人舍不得再见。没有电子设备和高科技的年代,专注的心和真切的情,布满记忆中春节的每一天。

从前的年,清贫如洗却不孤单。从前的父母,身体健康劲儿使不完。从前的故乡,河水清澈牛马撒欢。从前的春节,没有春运年味不淡。

从前的我们,心里善良又简单。回不去的,是从前的年,吃不够的,是故乡的饭。忘不掉的,是曾经的人。找不回的,是纯真的心。我们终将走过从前,我们总要迎来明天。如今的年味为什么这么淡?因为年味伴进了寻常日子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