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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馍布袋去上学
◇ 郭少峰

每当我看到当今的学生背负着沉重的大书包去上学,油然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背的馍布袋。

1964年,我十二岁那年,在山西省闻喜县二高33班,也就是现在的绛县西横学校读五六年级。当时,正值我国三年自然灾害之后,基本上还没有走出困境的年代,人们生活非常艰苦。因为学校离家远,约三公里,我们不得不住校,学生宿舍是是用炉渣填起来的实心土坑,没有炉火,空调和暖气更没有听说过。

取暖靠两点:睡挨点,挤紧点。个人身上有虱子,宿舍炕上有跳蚤,有人形容跳蚤多得能把人抬起来。

有一次开学打扫卫生,有人试了一下,把裤腿挽起来进去走了一圈,腿上爬了好几个跳蚤。

晚自习教室里没有电灯,照明靠煤油灯,许多同学都是自己用墨水瓶自制油灯,亮度不好,离远了看不见,靠近了燎头发,灯捻子拨得小了看不见,拨大了灯冒黑烟,熏得都是黑鼻孔子。

不少同学是买不起钢笔的,用蘸笔写作业,也有人用一节竹杆绑上蘸笔尖写作业。4分半钱买一张粉脸纸(5分钱还找5个糖豆),割成32开,钉成本子,就是演草本,能用上个有格格的红旗本就很了不起了。

吃饭就是啃馍馍,而且是从家里背馍。馍馍是玉米面糕,就是人们常说的糕糕馍,掺和点白面的馍有人叫二面馍,可是很少有人能吃上。

妈妈为我缝了个馍布袋,星期天下午上学,星期三下午回家拿一回馍,我总是满满地背一布袋,再带上一瓶咸菜,咸菜里掺点香椿就很惬意。

我搭的开水灶,每月交2毛钱煤火钱。到了学校,把馍布袋往宿舍墙上一挂,低了会被老鼠啃的。冬天好点,夏天还要晾开点,还得把布袋囗畅开,或者把馍掰开成小块,否则一天就长白毛,两天就长黑痣,第三天就馊得不能吃了。

每顿饭前,把馍送到灶房交给大师傅,给我们馏一下,下课后开饭时领上自己的馍,舀上一碗开水,就着咸菜,或者把馍泡上,就是一顿饭,这样就是三天,就这样过了两年。在学挍基本上吃不上蔬菜,也只有星期天回家里才能吃顿可口的饭菜。我最喜欢的是水疙瘩,揪些面疙瘩扔到脔好的菜里,既有主食也有副食,很好吃呢!

我们家因为爸爸勤劳,妈妈会持家,没有挨上饿已经够幸运的了。有的同学拿的馍不够吃,饿肚子是常有的事。

也有几个人搭面灶,就是交5毛钱煤火费和从自己家带来的玉米面,由学校拌点糊糊喝而已,就是贵族了。有一次,一位同学送给我一碗糊糊,那个好喝呀,又香又甜,让我至今不能忘却!

尽管生活很艰苦,但我们学习非常刻苦,上课都很认真听讲,下课按时完成作业。尤其是那时候要求背诵课文,我几乎能在学完一册课本后背完百分之九十的课文,《举杯祝福毛主席》一文,发了芽的榆树,得了雨水更茂盛,至今记忆犹新。

有一次周三下午回家拿馍,因为家中没有面了,没有蒸下馍,妈妈只好临时用仅有的一点下面(接近麦芙的黑面)给我烙下面饼,到天黑了才烙好,同行的同学们都早已走了,我背上馍布袋走到半路天又阴了,天空黑压压的,我心里毛巅巅的,虽然是走在公路上,但那年代汽车非常少,行人也很少,时至中秋,地里玉米随风“唦唦”作响,我也听过许多鬼的故事,那时候还闹狼,心里十分害怕。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猛然看到,一堆黑呼呼的东西横在眼前,吓得我站住了!啥东西?是狼?还是鬼?怎么办?被动等着,还是主动发起攻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课本上刚学了鲁迅踢鬼的故事。

我决定攻击它!说时迟,那时快,我果断地飞起一脚踢了上去,只听“哎呀”一声,我就痛得蹲到地上了,原来踢到的是一尊里程碑!

少许,又听“哎呀”一声,一个成年人连人带自行车也在我跟前摔倒了,问我:“你是谁?干什么的?你这吓死我了!”问明原因后,他定了定神,扶起自行车说要带上我走。真好,求之不得呢!对我来说,一不用走路了,二不用害怕了;对他来说,我也给他做了伴,真是两全齐美呀!我一直想要谢谢他,却没有见过他的模样,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再见过他,成为我半个多世纪的遗憾。但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和谐,令人难忘。

光阴似箭。转眼之间,50多年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