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我爸通过同学从垣曲县买回了全村第一台电视机,是一台SONY牌的12寸黑白电视机。
电视机运回村里的那天,我爸的同学也跟着来了。我的家地处中条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能否收到信号,还是个问题。这位叔叔就是来指导安装电视和天线的。
全村的人都集中到我家院子里,一边卖弄着各自知道的少得可怜的与电视有关的信息,一边七手八脚地帮忙。
电视机放在院子里的一张桌子上。崭新的电视屏幕上,雪花点密密麻麻,比我们那个地方下的最大的雪还要密集。大人们把两根松木接成更长的天线杆,每隔一小节再绑一横杆,以供以后爬上去维修,顶上绑上用废弃的高压电线折成“弓”型做成的电视信号接收器。
这种简陋之极的天线被立在我奶奶窑洞所在陡崖上,像某些少数民族表演用的刀山。我从院子里看上去,它高耸入云,不怒自威,全村人在自家院子里都能看见的这个新鲜玩意,在封闭落后的小山村里,它是神秘莫测的现代化电器的代表。
经过大人、小孩来来回回的喊话,确定信号的情况。经过几天的折腾,电视机荧屏上终于出现了图像。我记得在茫茫雪花点中,出现的第一个图像是一个类似平面地图的东西,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检修等原因,停止播放节目的标志。我们一群小孩端坐在小凳上,眼巴巴地瞪着那个图标,可它就是不变。
电视安装好了,老乡们吃过晚饭就带着小凳向我家集中,尤其《霍元甲》《陈真》全国热播的时候,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也跟上了形势,家里挤得水泄不通,连窗台上都坐满了人,实在进不来的就在窗户外面踩着小凳趴在窗台上看。
一般情况下,我是开电视的人,但也要提前占位置,稍慢一点就坐不到“VIP”的位子。
有一天晚上,我没有坐到好位置,便生了闷气。第二天晚上,到电视剧开始的时间,观众已经院里院外候场多时了,我却使小性子,在屋里把门反锁,也不开灯,黑灯瞎火地坐在床上,假装家里没有人。
等观众失望地纷纷散去后,我赶紧打开电视,心想这下可能好好看电视了。没成想,荧屏上只有茫茫的雪花,怎么也调不出电视节目。
父母从外面办事回来,把我好一顿臭骂:这么点一个村子,谁家来了亲戚,谁家的牛犊什么样,谁家每顿吃什么饭,全村都知道,你这么屁大点小孩,还和大家玩花样,肯定是有人嫌你不让看电视,把天线给剪了。
我跟着父亲打着手电筒摸到窑顶栽天线杆的地方。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下,双股的天线变成了单股,断开的那股线上是崭新的切口,铜丝的断面反射着金光。
那个小小的黑白电视机,是家里最长寿的电器,几经搬家,还被猫从高处蹬到地上好几回,依旧安然无恙。它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我的语文成绩一直很好与它有很大的关系。不止于此,它还让我明白了很多人生的道理,对我人生观、世界观的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随后电视机的发展走上了快车道,国产品牌迅速崛起,由厚重的大疙瘩越变越薄,清晰度越来越高,功能越来越丰富。现在家里是一台TCL的网络电视,薄薄的挂在墙上,能看电视能上网,比当年的小黑白电视好了不止百倍,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开它了。因为工作忙经常不在家,需要看电视的时候,随时随地打开手机就能看,又方便又快捷,再也不怕别人一不高兴就剪我的天线了。
科技日新月异,未来的电视会发展成什么样真不敢想象,会不会像刘慈欣在《三体》中描绘的未来世界那样,想看什么随时随地在眼前出现。
其实,不论电视怎么发展变化,它为人民服务的使命不变,便捷高效是它永恒的追求,未来的人们通过它看到的世界更大更生动,再也不用上刀山般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