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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记忆中的年
◆赵晓爱

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如果翻看日历定能听到她澎湃的心跳。已不记得最后一次撕日历的时间了,记忆里那会儿特别期待过年。完全不像此刻的懈怠与排斥,生怕年轮无情地碾压过来。

如今的年,就是一味地买买买和一味地吃吃吃,完全没有了儿时过年的期待和乐趣。儿时做梦想吃的美味平日里都已吃腻,儿时做梦都没见过的美味一通扫码后小山似的堆满家里的储物间。没有团聚的疫情年,更是让仅有的一丝年味大打折扣,此时此刻倍加怀念记忆中的年。

记忆中的年是忙碌而充实的。

快过年了,一连好些天,父亲白天黑夜地忙着绑笤帚、炒花生,我们则帮忙抱柴烧火,协助父亲炒花生。待到逢集的日子,父亲一大早就带着他捆扎的笤帚和炒制的花生出发了,天黑透了才回来,笤帚和花生全卖完了,换来一叠钞票和一堆美味的年货,有葫芦饼干、干脆面、橘子,还有瓜子和糖果,品尝着劳动换来的美味,是那么香甜美妙。母亲忙着给我们做新衣裳,晚上我们都睡了,父亲还坐在地上绑笤帚,母亲则彻夜彻夜地给全家做新衣,那时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从母亲手上一针一线中得来。记忆里,离年越近父母亲越忙,蒸大馒头,炸大麻花,炸丸子,蒸麻肉,贴春联,挂灯笼,包饺子,做年夜饭,一直到除夕夜看春晚,忙碌的年才告一段落,美味丰盛的年夜饭,崭新温暖的新衣服,心里是说不出的美。

记忆里的年是处处整洁干净一尘不染的。

最隆重的大扫除要从扫房子、擦玻璃开始,挑一个晴好的天气,一大早把屋子里东西全部搬到院子里,父亲头扎白毛巾,把屋子高高低低犄角旮旯全部清扫干净;母亲把窗帘、床单、被罩、枕套拆下来,烧一大锅热水清洗干净;父亲用涂料把家里烟熏的墙壁粉刷雪白,我们端着水盆拿着抹布直到把玻璃门窗擦得干干净净,再把席子拍掉灰尘,把晒得蓬松满是阳光味道的被褥抱回屋子铺好,最后在父亲的带领下,我们把锅碗瓢盆一一擦洗干净后,重新搬回屋子里摆放好,挂上清洗干净的门帘窗帘,换上干净的被套床单,紧接着拉起平车去清扫后院,多日沉积的枯叶杂草残雪,一丝不苟全部铲除并清扫干净,用平车一趟趟推出去倒掉,房前屋后大门口也不放过,直到人困马乏,天黑下来,才算告一段落,仿佛大门口一下子霍亮了不少,院子也比之前宽敞平展了不少,后院让人频频驻足观望,回到屋子里打开新换的灯,整个屋子和心一下子都亮堂起来了。之后的一天傍晚,父亲拉着我们全家去大澡堂子里洗澡,从头到脚彻彻底底把一年的烦恼清洗干净,再换上干净的衣服。除夕午饭吃过饺子,贴上喜庆的春联,挂上红红的大灯笼,再打两桶水,父亲用瓢一瓢一瓢从大门口倒着泼回家,院子里屋子里,一股股清新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渗透一会,母亲又清扫一遍,直到扫不出土来,天色黯淡下来,这才算结束,从家里走出来再走回去,哪里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眼净心明,沁人心脾。

记忆里的年总是幸福美满且有滋有味的,回忆起来梦里都会笑醒。

那时一进入腊月年就拉开了序幕,过了正月十七闹完社火年才算结束。整日里或无忧无虑地穿梭在冬日的暖阳里,或趴在热炕上写寒假作业,或围着火炉吃烤红薯,或全家总动员蒸馒头炸麻花,或跟着父亲摆摊,或跟着母亲去置办年货,或全家围坐边吃团圆饭边看春晚,或跟着父母走亲戚,或跟小伙伴一起放炮仗,或赖在秋千上,或观看社火节目排练,或打着灯笼满巷子转悠,或坐着父亲的三轮车带着全家去看社火表演……

记忆中的年更是热闹非凡的。

忙碌一年的庄户人家终于闲下来了,外出打工做生意的回来了,外出拉货的回来了,求学深造工作的人回来了,出嫁的女儿回来给父母送来年货,一时间村子里人头攒动。小孩子们在巷子里你追我赶,爆米花的人便进了巷子,他是年的信子,一下子点燃村子,孩子们突然都停下来一哄而散开各自家去,不一会孩子们就跟在母亲提着挑拣干净的玉米粒和玉米芯子,来到爆米花人跟前,很爆米花的人就排成了长龙,母亲帮着烧火,小朋友们围着火炉期待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待气压达标,男人喝一声:“快让开!”便提起鱼雷状被柴火熏得黑黢黢的爆米花锅向铁网篓子走去,随着惊天般砰的一声响和清脆的当当当的声音后,孩子们蜂一样扑向铁网,抢爆米花吃,一人一把,津津有味边吃边等下一锅,天黑洞洞了队伍反而更长了,爆米花的节奏越来越频繁了,每三五分钟就爆一锅。男人们也被吸引来,只是远远得蹲着,抽着烟,聊着天,话匣子一打开,像开了闸的洪水,讲述着当年修渠建厂、下海经商、当兵上学的事情,回味老辈人里能工巧匠的传闻轶事,天马行空聊开去,彼此不经意的一句话,有些竟得到了失联多年的战友、老同学的音信,激动得站起来,提高嗓门,恨不能马上去拜访。两轮爆米花过后,过年的鞭炮声惊天动地响起来,走街串巷后的人们不约而同来到大队部戏台子前,喧天的锣鼓敲起来,舞蹈队跳起广场舞,秧歌队扭起秧歌,紧接着是老年队唱起大戏,咿咿呀呀咙咚呛,台下喝彩声响起。午饭后的全民拔河比赛热火朝天,七个居民组,每组男女两队各十人,几个回合一决高下,冠军组由大队部发放纪念品。走亲串友回来后,每天晚上都有精彩的节目表演,年轻后生学有所成,吹拉弹唱各显神通

一年一度的社火拉开序幕,庄户人家一展身手的时候到了,舞龙耍狮,锣鼓队,抬高台踩高跷。元宵节前后正是表演,十里八乡各村各镇都去参赛,场面盛大而隆重,主席台上县领导乡镇干部都来参加,参赛的队伍排满一条街,执勤的民警五十米一个确保安全,观众在民警身后自觉排成水泄不通的人墙,所有节目从早上八点一直到下午一两点才全部演完,表演的人群劲头很足,围观的群众更不知疲倦,他们在主席台下卖力地敲着舞着扭着,直到人困马乏,饥肠辘辘,才慢慢收场散去。

记忆中的年更是充满希望和憧憬的。

装满粮食的屯子上贴着五谷丰登的歌颂,大门口贴着出门见喜的祝福,四轮车上贴着财源滚滚的期待;茶香里总洋溢着希望,多包几亩地,外出开饭店,供养孩子读大学;饭桌上总是今年的收成,来年的规划,买一辆自己的货运车,下海经商发家致富……乡亲们满怀期待,在不断探索中,用勤劳、智慧与汗水跌跌撞撞探索出自己的致富之路,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迟,腊月二十八才潮水一般涌回,外出的日子却越来越早,刚过初五就纷纷外出,不到元宵节村子已看不到年轻人的身影。很多人在大城市买了房,甚至扎根立足,很多学有所成的后生用知识改变命运,成为国家公职人员,甚至成为国家栋梁之才,服务着社会,也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成为村里茶余饭后的永不过时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