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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范燕灵

母亲于梅花,出生于河南一个贫苦的家庭,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瘦弱的身体就像一个衣服架子。

姥姥因感冒用被子捂着发汗离开人世时,母亲才六岁多,还有十来岁的大舅和不满周岁的小舅。为了活命,姥爷一担两筐,挑着母亲和小舅,引着大舅,一路乞讨来到了山西绛县,在偏僻的山村陈村峪马家窑安了家。

当时,母亲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可家庭条件不允许。姥爷要下地干活,小舅需要照看,母亲就放弃上学的机会,让大舅去上学。等小舅该上学时候,母亲的负担也随着加重,不仅要下地干活,还要在家做饭,洗洗涮涮、上山拾柴、下河提水成了司空见惯的活儿,小小年纪就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母亲失去了童年的欢乐,也没有遇上未来的幸福。二十岁时,母亲嫁给了父亲。当时,父亲家中更是穷得像遭过水灾似的,公婆早就离世,没有姐妹,只有六个兄弟,大伯、二伯成家在外地,父亲是老三,下面还有三个叔叔。俗话说,长嫂如母。从此,不是长嫂的母亲却要承担起长嫂的职责。

当时,几个叔叔都在上学,母亲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尝婚姻的甜蜜,就又开始了繁重的操劳辛苦,每天除了下地干活、回家做饭,还要喂猪喂鸡卖点钱,维持家用,常常是起五更睡半夜,纺棉织布,穿针引线,缝缝补补,用自己的青春支撑着全家的希望。母亲常常说,没爹没娘的孩子很可怜,不管再难也不能亏待他们。在那少吃没穿的年代,母亲总是想方设法,让叔叔们吃饱穿暖。春天,母亲起早摸黑采些洋槐花、挖些野菜,拌点玉米面蒸熟,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夏天,母亲又抽空采回许多葛兰叶晒干,以备冬天补充粮食的不足。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个叔叔相继到了结婚的年龄,母亲又开始东奔西忙,跑前跑后,置办结婚用品,给苦命的叔叔们一个一个安排得妥妥当当,尽最大能力让他们过上自己的小日子。就是几个叔叔结婚后,母亲还是放心不下,经常是拖着羸弱的身体去看望他们,帮助他们带孩子,只怕他们过得不好。

母亲结婚两年后有的我,后来又有了两个弟弟。尽管后来叔叔们都已相继成家,可我家的生活依然没有多大改善。平时,母亲总是先尽我们姐弟吃饱喝好后才肯吃;逢年过节,母亲把白面馒头拿给我们吃,而自己却在啃玉米面窝头,还对我们说自己不爱吃白面,幼稚的我们却信以为真。

由于长期的劳累,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常常是头晕眼花,厉害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赶紧坐到地下,等好大一会儿才能慢慢缓过来。有一次,母亲和我在一起干活的时候突然晕倒在地,可把我吓坏了。我赶紧不断地呼喊着母亲,把母亲抱在怀里大哭不止。过了一会儿,母亲醒过来了,挣扎开我的怀抱说,没事没事,不要害怕,老毛病了,经常这样的,歇一会儿就好了。我说,我去叫医生。母亲嘟囔道,哪有恁娇气,赶紧干活吧!就这样,母亲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坚持着……

母亲不仅要里里外外守护着我们这个新家,还时常惦记关照着年纪越来越大的姥爷。有一次,母亲在医院照顾姥爷,又一次看不清楚东西了,顺便检查了一下,才知道是血压高引起的眼底出血。医生让她住院治疗,母亲死活不肯。等姥爷出院后,母亲带了点药物也回到了家里。当时,我在30里外的陈村镇上初中,两个弟弟还在家乡上小学,一旦母亲住院,父亲就要去护理。我知道,母亲既舍不得花钱,也放心不下家里的两个小弟弟。

母亲的付出全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大家庭,我默默地记在心底里;母亲的心思,我不能装作不知道。为了让母亲放心地去医院看病,我就请假回了家。母亲在父亲的陪同下,在郑州医院停了一段时间,就带着好多药回来了。父亲说,母亲有心脏病、高血压,眼睛恢复得也不好。看着母亲的样子,我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在脑海中怎么也忘不掉,就背着母亲退了学,回家帮母亲照顾家庭。母亲责怪我,我就说自己不想念书了。那年,我还不到15岁。母亲心疼我,说我小孩子少干点,不要累着,一边治病一边不停地忙着家务,还经常下地里劳作,好像自己从来就不是病人。

我和弟弟们都结婚后,按说母亲该好好保养身体了,可生性刚强的母亲,依然倔强地带着病体打零工,赚钱自己花,清清淡淡地生活着,从来不要我们给的钱,即使勉强留下也会以各种方式送给她的外孙和孙子们。

一生操劳的母亲终于挺不住了。2020年10月的一天,接到了母亲病重的电话。当我赶到运城医院时,母亲还在重症监护室,第三天才见到母亲——蜷缩在床上,煞白的脸庞,深陷的眼窝。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我的泪水就止不住地奔涌而出,母亲咋就成了这样啊!?好久好久,母亲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深情地望了我们一眼,用微弱的声音嗔怪道,我没事,谁让你们大老远地回来,光路费得花好些钱。后来,医生让出院,我和弟弟们非常高兴,感觉医生说出院,肯定就好了。没想到的是母亲晚上的肺部疼得无法忍受,第二天又住进了医院。从哪以后,母亲再也没有站起来,脑子也没有以前清醒了。出院后,父亲和弟弟们轮流护理,我一有时间就从外地回去陪伴护理母亲。尽管我们全家人不离不弃地守护着母亲,可是无情的病魔还是残忍地夺去了母亲可怜的生命。2021年12月14日10点20分,亲爱的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天塌地陷,泪水淌尽,嗓子哭哑,母亲再也不会答应,也没有给儿女留下一句话。

母亲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勤劳的一生,大爱的一生。

我爱母亲,来生还要做母亲的女儿!